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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涵芬《影語》

文 / 汪正翔 我對於黑白攝影有一個既定的印象,就是細膩的色階、濃厚的人文情懷,與一種像黑膠一樣的懷古感 。我會這樣以為的原因,一方面是那些歐洲大師,譬如科特茲、布列松、他們的照片太有名,使得黑白照總有一種經典人文的味道。二方面,我對於黑白攝影語言並不熟悉,舉凡人對於不熟悉的東西,都會覺得很像,就像看到外國人一樣。第三個原因是,黑白照不論作為一種真實的暗示,一種主體(譬如事件或是人物)的副產品,或是一種人文藝術氣味的代表,往往被視為過時了。因為當代藝術已經放棄了真實,甚至放棄了藝術。代之而起的,我們強調照片是一種新的主體(現代主義),甚至最後我們連主體都不相信了(後現代)。 涵芬的照片也是黑白的,畫面全是人眼部的特寫,場景多在窗邊或是樓梯間。畫面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光影的變化,它在臉部上形成有趣圖像。喜好攝影者對此並不會陌生,我們看過許多拍攝光影的攝影師。這是一種由攝影本質自然發展出來的興趣。照片裡面的人大部份仍然保有完整的容貌,換言之創作者並不是要像現代主義攝影家一樣,捕捉抽象的形式。他仍然想要呈現人(以人為主體)。然而這些人的面貌有很多已經隱藏在陰影之中。一開始我們不禁想像,他們原來的樣子是什麼。但是進一步觀看,就會被那些光影與容貌所結合的新的影像所吸引。我們在光影當中似乎就可以發現一些痕跡,那些斑駁的、圓形的、微弱的光線,彷彿是人姿態的延伸。同時,這些人物的個性也好像幻化為形式的表現。 我發現我原本對於黑白照的看法不敷使用。我想起了電影豆豆先生有一集。他意外地成為繪畫的評論人,負責講解美國畫家惠思勒(Whistler)的名作:「惠思勒母親」(Whistler's Mother)。豆豆先生一開始醜態畢露,但是後來他好不容易蹦出一句話,他說:「這幅畫之所以偉大,因為他畫的是惠思勒的母親。」沒有想到竟然讓所有人都很滿意。小時候我曾經為此感動,可是後來學了藝術之後就覺得這樣的想法很淺,完全忽略了現代主義以降藝術發展,只是將藝術看作「重現」的工具。 但是當藝術走到藝術都要終結的今天(其中一個原因是,當我們不斷窮究一個純粹的主體,將教化、重現乃至於個人這些目的都割棄,藝術本身也就難以理解了),我不禁開始想,也許豆豆先生的見解–將藝術的偉大歸諸於聯繫到某人–是有些道理。我們仍然需要有人去窮究某種純粹的本質,即使在這過程中否定自身都在所不惜,這是

攝影如何魔幻:顏鵬峻《魔幻時刻》

文 / 汪正翔 巨大的鯨魚在機場上空盤旋、路燈與燭火上有點點飛舞的小魚,公寓的窗戶發出光亮,還有一條魚像是從中躍出,創作者顏鵬峻在創作自述中提及了「不合邏輯」、「潛意識」與「虛實交錯」,這似乎是一個魔幻的世界。 但什麼是魔幻呢?如果先不談攝影,我們會想到馬奎斯的《百年孤寂》,或是哥雅的繪畫,那些與植物共生的的老人,飛在天上的女巫對我們而言就是魔幻。但是如果再問,為什麼這些就是魔幻呢?當然,這些東西並不存在於世界,可是這不是魔幻成立的全部要件。我們也看過很多kuso的東西,他們一樣是虛構出來的,可是完全與魔幻無關。魔幻之所以成立,還需要一種日常性,讓虛構的事物或情節理所當然地處在其中,使單一的荒謬擴大,甚至如常的運作。譬如馬奎斯的小說並不著意描寫老人跟植物纏在一起,那只是他宏大世界當中看似毫不起眼的小細節。 之所以想到小說,因為小說有利於製造魔幻的世界。它的體材可以有更多的鋪陳,讓荒謬的事情淺藏在日常的細節。但是攝影卻無法做到這點。當然超現實主義攝影家如Man Ray、 Philippe Halsman的作品都很不現實。 但是如果我們想用攝影營造一個顛覆邏輯又如常運作的世界(超現實做到前者),卻有其難度。我們可以虛構一個視覺上不現實的東西,或是致力表現潛意識,像是Jean Dieuzaide。但是我們很難將之重新放回日常的脈絡之中,更突顯其「魔幻」,不僅僅由於我們習慣於視覺上的誇張,也因攝影缺乏時間來營造一種日常的氣氛。或許最根本的原因是,攝影,由於其本身的特性,它不待虛構就可以很不現實,然而「魔幻」卻總是與時間脈絡中的「寫實」相繫。 顏鵬峻的作品在這個意義上,本來就難以魔幻。他創造了一些在現實不可能出現的情境,譬如燭火中飛舞的魚。但是他們並沒有潛藏在現實的細節當中。相反的,他們強烈地成為視覺的主體,作者急於告訴我們這是一個不合邏輯的畫面,以至於那種不經意所帶來的巨大不真實感反而消失了。我們可以與Giorgio de Chirico的畫作「憂鬱而神秘的街道」相比較,裡面巨大的陰影是有點奇異,但它只是稍微在街尾露出,這反而加強了超現實的感受。 只有一張,有一隻魚飛出窗外的照片,因為正常的世界比例極大,而荒謬的部分卻自然而細微,以至於更加的荒謬。還有那些在野柳撐傘的人,也比起飛舞的魚令人感受更強烈,然而黑白的色階因為已經很戲劇化,那種荒謬感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