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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顯示的是 9月, 2014的文章

攝影的無聊

文 / 攝影 汪正翔 很多年前我看過鷹野隆大的展覽,拍的是東京街頭,不是後來有名的那些裸體。其實照片怎麼樣我已經忘記了,只記得在展覽的statement裡他說:一開始攝影像許多人一樣,充滿熱情,但是很快的就感到無聊。然後又說他想表達這個世界就是無聊的、瑣碎的。 我猜想攝影者其實或多或少有這樣的心情,只是有沒有選擇講出來。畢竟視覺經驗是感官經驗當中很容易疲乏的一種。但比起其它視覺藝術,攝影還容易給人一種誤會,一種走出去的誤會。我記得當我開始拍照時,感到興奮的不只是攝影而是我覺得可以見識不同地方,如今都覺得好笑,我竟然也有那段時光。 然而這個世界比想像中更加的制式而無聊,短短兩年來我也去過了大半的台灣,從山上到海邊,但是我並沒有因此覺得世界更美好,這不不僅僅由於我會習慣,也因為工業化之後城市的面貌與生活趨於一致,套一個我最近學到的詞彙,就是「共相化」了。 我們當然可以繼續走訪未知之地,但是我們的生活不會有改變,這才是攝影最讓人沮喪之處。當然人生也不會因為小說或是音樂改變。但是如前所說,攝影一開始給人一種行動感,因此之後的失落也就特別的大。 其實本來就沒有一定要透過攝影改變什麼,我看過很多人日復一日地拍一樣的婚紗、景點或是商品,同樣也可以快樂又健康。是啊,為什麼一定要從自己的興趣或是職業中改變什麼,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很感謝在我攝影一開始,我有見到這位坦白地說出自己無聊的攝影家,他使我不會因為無法鼓起熱情而沮喪,否則我大概也會以為攝影師都要像NG的那些傢伙一樣,開朗又奮進。「拍,就對了。」這句話如果對我而言有意義,那也是因為不拍下去還能夠怎麼樣。

只是剛好拍到好看的

文 / 攝影 汪正翔 每次有人問我拍什麼,我都很尷尬,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同時我就會想,難道寫小說的會被問是寫什麼的嗎?好吧,其實寫小說的也會被分類,譬如寫愛情的、寫純文學的。只是攝影有一個奇怪之處,那就是攝影的分類通常是直接依照拍攝的對象,譬如拍風景、拍婚紗、拍商品。即便是藝術攝影,也會分拍人體、拍靜物等等。但是小說的分類卻比較是按照處理的主題。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能反映攝影依賴對象的程度。 我記得剛學攝影的時候,總是會努力地撇清自己與真實(對象)的關係,但是當攝影不是捕捉真實這件事也被成老生常談,就會發現不管怎麼樣講,攝影都與現實糾纏不清,或著更簡單的說,極端仰賴對象物。每當我拍了一些明明只是場景或對象好看,卻被視為拍的好的照片的時候,我心裡都很慚愧。 我也看過一些強調攝影技術細節的書,但是通常只會更讓人覺得是沒話找話,一下講濾鏡怎麼裝、一下講曝光減幾格,搞得像汽車手冊一樣。另外有些強調攝影技術的人並非如此膚淺,但是聽他們強調攝影在人為構作方面的講究時,我都不免想那這樣跟繪畫有何不同,畢竟那門藝術不需要心眼、理念、思維這些東西。 也許攝影仰賴對象並不見得全然是壞事,事實上,在藝術上當一種媒材它在技術細節上不是那麼複雜時,一方面固然讓人家批評,但另一方面這意味著它可能讓創作者更方便。譬如那天我聽劉國松痛罵文人畫沒技術,就某部分來講並沒有錯,但他忽略了那其實正是文人畫的優勢所在,它讓只要會寫字的人越過作畫的門檻,把更多心思放在內在的表現上。數位相機的流行也是同樣的情況,它讓拍照變得簡單,於是很多人視此為一種墮落,並強調更艱難的技術細節。但這同時也可以是一種解放,讓攝影者可以更關注自我與現實的關係。 我現在開始理解為什麼在波士頓學攝影的同學沒有人談過一次光圈快門,卻拼命的挖自己特殊的生命經歷,那並不是由於他們不重視技術,而是他們知道攝影的重心已經轉移。確實沒有一種藝術像攝影這樣好入門,但也沒有一種藝術像攝影這樣方便來處理個人每天與世界的種種關係。 說來這好像值得高興,然而如果一個人的生命經驗就是很平庸呢?哲學與文學也仰賴經驗,但是生活平淡的人還是可以透過心靈遊歷的方式來建立宏大而精緻的世界。然而攝影可以嗎,我們要如何保持對象物直觀上的樣貌與特性,但同時又深入一種抽象而特別關係?我們要如何告訴自己需要攝影,這對我一

建築攝影的魅惑:劉芸怡《城市幽靈》

文 / 汪正翔 攝影的曖昧之處在於它是一種既非空間也非時間的藝術,然而拍攝建築有時卻可以讓攝影看起來同時俱有空間與時間上的份量。 在時間上,建築是文化的結果,時間凝聚的樣態,而廢墟又是其中流行的題材,它可以表現人類活動的痕跡,或是人類的缺席,然後藉此更凸顯人。在空間上,攝影平面的性質雖然不會因拍攝建築而改變,但是透過拍攝不同地方,觀看者想像當中的空間得以開展。甚至於在美感上,建築也俱有優勢。它的構造本身就是美學的表現。如果特意將水平線對直,畫面的邊框與樑柱的關係很是容易出現一種形式上的關係。更不用說,重複拍攝一種類型的建築,可以發展出一種類型攝影的趣味。 然而這些建築所帶來的「好處」有時攝影家不見得要照單全收。譬如 Joe Deal拍攝加州的木屋社區,它表現空間之中人類與建築的關係,但是除此之外他並沒有強調建築的形式美感。Bernd Becher and Hilla Becher的水塔,它突出了形式,但缺少人類活動的暗示。Gursky的巴西國宅看來也是方方正正的,但它不是一個跨地區的計劃。Walker Evans的木屋很地區性,但並未揭露很多資訊,反而追求事物本身的超越性。這些作品並不貪婪的利用了建築的全部好處,但並不影響他們成為傑出的攝影。 相反的,也有許多建築攝影會同時包含許多元素,形式的、歷史的、地理的等等。譬如沈昭良拍攝的電子花車,也有一點類型攝影的傾向,包括嚴整的線條,固定的角度。但在其它照片中,他將周遭環境帶入,讓作品報導性更多,反而與那些類型的照片有些扞格,汪正翔、蕭如君的《美國夢在台灣》,也是拍攝木屋,本來不算是典型的建築攝影,至少並沒有用那用那種大型相機,讓垂直水平線如此整齊。但是結果建築物的線條、黑白的色階仍然讓人聯想到那些過去的建築物作品,而這並非作者本來所願。又像是趙炳文拍攝台灣灌漿用的水槽,形式上很類似Bernd Becher and Hilla Becher,但是勾起更多現實上的興趣,而這兩者在某種程度上是衝突的。以上例子顯現,正是建築的豐富性讓建築攝影存在著危險。 劉芸怡的作品也屬於內涵豐富的,它拍攝伊斯坦堡、金門、三峽等地的老屋。嚴整的線條帶來形式上的美感、跨地域的拍攝引發一種建築、地理乃至歷史的興趣、廢墟與拼貼的方法凸顯了時間,以及背後人類活動的痕跡。然而正因為在每一部份都很完整,觀看的人會特別想要知道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