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商懾、婚攝都拍不好,創作又有一搭沒一搭,所以我的攝影工作多半都是採訪照。在採訪照當中有一種最難拍的,就是為受訪者拍一張形象照。難拍的原因在於,我要在一張照片當中「象徵」這個人,這個人的作品,以及加入某種快速吸引視覺的元素。我常想如果這個受訪者花了幾十萬字,或幾百個小時,甚至於一生所產出的東西,我可以在一張照片中概括,那我跟攝影一定是偉大到不得了。我看過有些照片居然逼近了這個目標,那真是驚人的成就,不單單是攝影家本身,也代表著某種整體論的勝利。因為,如果不是部分足以代表整個整體,那單張照片永遠無法勝任這個見微知著的任務。
很遺憾的是,我不是那樣的人,我覺得當我想要概括這個人或這個作品的時候,我發現照片僅僅能傳達很部分的情緒,譬如創作者的孤寂與沈思,或是沈思與孤寂。要不就是是一種大人物的氣勢。至於孤寂或是氣勢是否能夠再細分,譬如文學家的氣勢或是導演的氣勢,我就無能為力。結果就是我常常覺得,我越去設計的照片,其中人的面貌就越模糊,因為我所傳達的元素(如果僥倖成功的話)太過於籠統,籠統到掩蓋了個人的面貌。我有點高興地發現這也並不是我的問題,譬如很多拍攝大師的照片,都是在海邊,我常想,那這個大師與那個大師看起來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同。另外有些照片更抽象某種裝飾性的色調,那種氣氛強烈到我覺得任何人在其中都會一樣的與眾不同。反而是那種最隨便的照片,譬如這些大師臉書上的日常照片,更讓我感覺到他個人。
這是一個很弔詭的地方,因為採訪代表了某種整體論,某種圖像/個人/作品/理念的象徵系統,而實際上我們又深知照片在這末端所肩負的任務有限,甚至於我們就期待照片以一種概括的方式,將個人的特質隱藏,然而轉化成一種普遍的風格。我想如果以此搞一個計畫應該會不錯。果然創作是逃避現實的好方法,想像創作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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