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汪正翔
風格與濾鏡在相機中是一樣的東西,都是相機自己對照片進行加工,然後呈現出特別的效果。但是在實際上,風格跟濾鏡卻是不同的。最大的差異是,風格是源自於攝影者自己,而濾鏡是源自於一個與人無關的物體,可能是內建的軟體,也可能是一個鏡片。當然使用濾鏡也可以有個人的考量,但是它不是像風格一樣自然形成的。
所以我們會說好的攝影家每一張照片中都有個人的風格,這並不是他刻意的結果,而是因為那是一種由個人攝影歷程、美學觀點乃至於生活經驗長期累積出來東西。當然攝影家可以迴避這些,可是通常越是對於攝影有嚴肅思考的人,越是會想將這些東西統合在一起,結果就是照片產生了風格,並不是照片裝上了風格。相對而言,我們從不會說好的攝影家是在每一張照片上都使用濾鏡,我們只會在某種些情況下使用它,因為那就是一個因應特殊需求的外在之物。
但是近年來在日系雜誌風之中,濾鏡與風格似乎又變成一件事了。因為好多攝影師可以在每一張照片上都表現出低對比、泛白與溫暖的色調,不論他們拍攝的是陰天或是晴天、窮人還是富人。我想說這是風格,因為它無處不出現,但是它所表達的情緒卻又常常類似。至少我從來都無法從這樣的「風格」中感受幸福、溫暖與平實以外的想法。
也有一種可能是,日系風格成為了一種母題,當時間越久由母題所衍生出來的變化其實跟母題越無關係,我們不能將川內倫子與所有偏好過曝的攝影家放在一起。所以這是一種為了製造特別效果的濾鏡吧,我的確也看過有些攝影師可以很恰當的運用過曝,同時讓自己的才思表現在別的地方上。可是大多數的情況是,日系風格被盲目地應用在每一張照片之上,而且重點是,被當成一種真正的主題應用在照片上。
另一個某種技法由風格變成濾鏡的例子就是打光。本來閃光燈的使用有具體的理由,譬如製造戲劇感,diCorcia就是玩弄此道的大師。又譬如解決相機動態範圍比較小的問題,讓暗部的細節能夠表現。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幾乎所有商用照片都要打光,而且是很平的光。相對而言,如果照片之中有陰影,要不被當成不正確,要不被當成一種很特殊的風格(譬如林布蘭光)加以欣賞。
有人會說這有什麼不好?當然,我們可以自由的應用各種工具,也可以自由的喜愛各種風格,可是我害怕有一天,我們把那種特殊的當成了普遍,片面當成了真實,那我們也許就不能接受抑鬱、晦暗與冷調的照片,甚至不相信抑鬱、晦暗也是生命的一部份,然後我們就不能讀聶魯達,不能理解「我恰巧厭倦了人的生活」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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